唐天聽到對面的動靜，心酸的等著。

唐豆豆跑到陳西東的書桌上，身子趴上去，拿著電話小聲道：“爸爸。”

唐天聲音帶著笑意，“嗯，你現在一個人了嗎”

唐豆豆撇撇嘴，道：“叔叔去洗澡了。”

唐天楞了一下，道：“他們……沒有讓你叫他……叫他爸爸嗎？”

唐豆豆懵了，呆呆問：“爸爸？”

唐天立馬反應過來，飛快的將臉上抹幹凈，笑著道：“爸爸開玩笑呢。你陳叔叔對你好嗎？還有那個家的奶奶和爺爺。”

唐豆豆仔細回想了一下，慢吞吞道：“好……好吧。”小家夥兒聲音有些猶豫，道：“可是……可是豆豆還是想回家呀。唔……爸爸你天天兇我也不怕嘛。”

孩子說的小心，唐天聽得說不出話。孩子也自知又說錯話了，扁著嘴低落。

唐天揉揉眼睛，道：“豆豆乖，不要這樣說了，爸爸會傷心的。這樣……那看啊，等豆豆長得和板凳兒那麽胖，爸爸就去接你，好嗎？”

唐豆豆想了一下他的小基友，翻白眼，“不要。”

唐天笑，“嗯，就這麽說定了。”

“壞蛋。”孩子郁悶的道。

唐天呵呵的笑，氣氛終於好起來。兩人扯了一會兒亂七八糟的事，唐天實在忍不住，又小心的問：“豆豆，你給我講一下那邊的生活，好嗎？”

唐豆豆不想說，但又舍不得和爸爸通話的機會。他捂著手機使勁的想，一板一眼道：“叔叔好，奶奶好，爺爺也好……唔，阿姨都好。”

唐天嘆了一口氣，勉強笑了一聲，道：“嗯，後天就是豆豆的生日了呢，今年爸爸和果果都不在豆豆身邊，豆豆也要開開心心的呀。”

唐豆豆動動鼻子，道：“奶奶說要好多人來呀，給豆豆過生日。可豆豆都不認識，爸爸你也來嘛？”

唐天松了一口氣，知道孩子在那個家裏至少過的不算壞，他安撫道：“爸爸可不能去呢。豆豆要好好過生日，把果果和爸爸的份一起過了，好不好呀？”

唐豆豆臉皺起來，小眼睛又掉金豆豆，憋著鼻子說：“可是豆豆想和果果過呀，果果是妹妹嘛，豆豆和果果是一個肚肚出來的呀，爸爸不是說要和妹妹永遠一起過生日嗎？”

孩子還不太理解什麽是“永遠”，那時他們才一歲多點，唐天就每年生日給兩個孩子灌輸“你們是一個父母一個肚子裏出來的，一輩子都要一起過生日”的概念，倆小孩兒懵懵懂懂，從一歲聽到四歲，每逢過生日都能在唐天念叨出來之前喊出來。

唐天想起前三年過生日的場景，感覺恐怕下一秒就要痛苦出聲。

唐豆豆鼻子發紅，悶聲悶氣：“爸爸說的，爸爸說要一起的。可是豆豆好幾天沒看到果果了，豆豆好想和果果過生日，爸爸你跟叔叔說說，咱們一起過嘛。”

小家夥兒前四年的人生都是和果果相系相連的，這個生日沒有果果，孩子總有種不安全感。

唐天哪裏不想和孩子過生日，這樣重要的日子，他只要一想起今天豆豆要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那個之前從未知道的大家庭過生日，他就擔憂。

唐天聲音低落下去，迷茫的說：“不能啊，豆豆，爸爸和果果不能過去，豆豆和你陳叔叔他們一起……”

唐天有些說不下去，楞楞的看著窗外，四月初的天氣，外面已經春暖花開，可是他的春天為什麽沒有到來，卻變得和冬天寒雪，秋天落葉一樣孤寂。

唐天想念孩子，卻每聽豆豆一句話，他都忍不住想哭。他拿著話筒，過了好半響，艱難的說：“豆豆……就這樣吧，爸爸、爸爸還有事呢，咱們就聊到這裏，好嗎？”

唐豆豆呆住，紅著眼睛大喊爸爸。

唐天捂著眼想要大哭，他匆匆丟下一句“豆豆乖”就快速的掛了電話。話筒裏傳來嘟嘟的忙音，隔著長長的電話線，他好像聽到了孩子的哭聲，一句一句的喊著“爸爸”，一句一句的追問“爸爸我想回家”。可他能做什麽，從豆豆開口說的第一個字，他就難受的恨不得殺了自己，可他無能為力。

唐天這27年來，即使是父親去世，他一個人孤獨的走向高考，一個人走向大學，再一個人畢業，和學長告白，被拒絕，再一個人艱難的撫養兩個孩子，這麽多難過的時刻，他都沒有像現在這樣絕望和茫然。

他能做什麽，法院的判決下來，他無力回天，他雖經濟條件不差，跟陳西東相比卻實在差很多。他的那些謊言，都在對方不知何種方法下一一偵破，唐天想不出該怎麽辦。

他拿著電話怔怔站在陽臺上，外面的窗戶大開，春天的暖風吹進來，卻讓他的心更加冰冷。

這是他們新搬的家，其實距離陳家並算太遠，只是陳家大宅坐落在郊區的別墅區，那裏不是單有錢就可以買到，唐天許久不回A市，這邊的人脈基本都斷了，他只能在城市靠近郊區的地方租了一套一百二十平米的公寓，預先交了一年的租金，待以後慢慢找更合適的房子，然後買下來。

唐天按住額頭，覺得他的人生真是一團糟。

唐果果一個人在新家轉悠，跑到陽臺上，看到爸爸站在窗戶前，外面的風不小，將唐天的衣服吹的鼓鼓的。唐果果瞪著眼睛看，突然跑上去抱住唐天的大腿，軟軟的喊：“爸爸。”

唐天思緒還沒回來，突然有些楞住。

果果抱著他的腿晃了兩下，擡起頭天真道：“爸爸我們要去買蛋糕嗎？什麽時候可以找哥哥呀？”

龍鳳胎心有感應，又或者他們從小就只和唐天和對方一起生活，感情比其他兄妹要好的多。

唐天聽著女兒和兒子一樣的問話，哪裏答得出來，低低道：“果果……今年只有爸爸和果果過生日呢。哥哥……哥哥呀，哥哥去別人家啦，那裏會有好多好多人呢，哥哥也會很開心的。”

唐果果的性格相比豆豆來說要敏感，內向的多。她沒有豆豆那樣粗神經，也沒有豆豆那樣愛現，喜歡惹大人註意，她通常都是沈默害羞的，就是對著養了她四年的唐天也很少有豆豆那樣驚天動地的撒嬌方式。

唐天知道果果還不大明白豆豆去哪裏了，可是現在無力和孩子解釋，他扶著窗臺，有些悲哀的想，果果該要哭了吧。

他楞楞的看著窗外，不知不覺竟等了有兩三分鐘，身下的小丫頭竟也沒有哭。他驚訝的低頭去看，唐果果皺著小眉頭不知在想什麽，好像感覺到唐天的視線，小丫頭擡起頭，小小的抿了一下嘴，不高興道：“好、好吧。可是我們要給哥哥補上哦。果果的禮物要和哥哥一樣！”

和其他父母不同，兩個孩子每年的生日，唐天給他們送的禮物都是一模一樣的，從不分男孩兒女孩兒。

唐天嘆了口氣，蹲下身抱住小孩子，將頭靠在果果幼小的肩膀上，笑著輕聲說：“嗯，爸爸會給你們買一樣的禮物。來，爸爸有些累，果果能不能讓爸爸靠靠呢。”

唐果果煞有其事的張開手將唐天抱住，只是胳膊太短，手伸到一半就抱不住了。

小丫頭委屈的扁嘴，唐天笑了笑。果果抽抽鼻子，雙手在唐天的後背上輕輕拍著，孩子的力道又小又輕，唐天在她的輕拍下，幾乎感覺不到力道，可是他還幸福的想哭，至少……至少他還有一個孩子。

果果也將頭靠到唐天肩上，和爸爸緊緊挨在一起，用軟糯的童音道：“爸爸不難過呀，果果給爸爸拍拍。”

唐天輕輕“嗯”了一聲，道：“女兒是爸爸的小棉襖呀。”

唐果果歪腦袋，表示不懂。

唐天抱住她幼小的身體，無論如何，這個孩子他是一定不能放下的！

兩父女在陽臺上抱了一會兒，時間已經快七點了。徐青昨天幫他搬完家就回G市了，他已幫助太多，家和愛人都不在這邊，是不可能在這邊長留的。唐天便買了許多食譜，他只有一個孩子了，他想要好好練習廚藝，至少要做出豆豆和果果愛吃的菜，等到豆豆回來的時候，就能一邊香噴噴的吃食物，一邊小魔王的笑哈哈：“爸爸好棒呀。”

唐天一想到那個場景，就感覺渾身都充滿了幹勁。他討厭做菜，從小也是不喜歡進廚房。可現在，他慢慢的從頭學起，竟也能馬馬虎虎給果果炒一盤最普通的酸辣土豆絲了。

——

唐豆豆傷心的抱著手機，還帶著嬰兒肥的小臉上滿滿都是茫然和難過。他趴在陳西東的書桌上，腦袋埋下去，小小的認知裏，覺得好難過好難過。

陳西東遵守諾言，的確洗了好久。他在浴室裏泡的都快睡著了，等水都涼了才一下子驚醒。一看時間已經快九點了，他匆忙披上浴衣，推開浴室的門，卻沒在床上看到豆豆的身影。他疑惑的在臥室裏轉了兩圈，連衣櫥都沒放過，可找了一圈都沒發現。陳西東不禁有些急，趕忙開了門想去樓下看，走到門口，他的腳步突然一頓，轉過身往最裏面的書房走，裏面的門開著，卻是漆黑一片，沒有開燈。

陳西東好像聽到了小孩子淺淺的呼吸聲，他輕輕的拉開窗前的落地臺燈，果然看到豆豆正趴在他書桌上睡覺。

陳西東那一刻無法形容什麽感覺，他突然好像能感受到那些為人父母對孩子尤其又心疼的矛盾心理，此刻他既想把豆豆叫醒狠狠的教訓小家夥兒一頓，又想他泡了這麽久的澡，那麽豆豆就在這裏單薄的睡了那麽久，他就心疼的很。

最終他還是輕輕的將孩子抱起來。唐豆豆腦袋一歪，靠到他肩上。陳西東看到孩子臉上的的沒幹的淚，臉上沒有變化。

唐豆豆自發的在他懷裏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小手也摟上他的脖子，小臉在陳西東臉上蹭了蹭，喃喃道：“爸爸……”

陳西東沈默了幾秒，輕輕回答：“嗯，爸爸在。”

唐豆豆得了回應，滿足的又睡過去。只是孩子這一晚睡的並不好，晚上頻繁尖叫，突然睜開眼睛哇哇大哭。陳西東沒帶過孩子，幾乎被他弄的心跳失常。還是陳母和已經有一個女兒的劉姓保姆上來幫他一起照看豆豆，幾人這才艱難道額熬到天亮。

豆豆折騰一晚，第二天淩晨時才真正睡過去。陳西東也是疲憊不堪，整張臉都憔悴的很，眼瞼下的烏黑也十分嚴重。

他趴在枕頭上看旁邊的豆豆，小家夥兒睡的好，全然不知自己昨夜有多折騰人。陳西東輕輕擰了一下他的鼻子，嘆道：“小魔王啊。”

唐豆豆不舒服的皺眉毛，陳西東趕忙松手，盯著孩子安靜的睡臉，突然覺得照顧小孩真的不是想象中那樣簡單。尤其是建立在這個孩子對他影響越來越大的基礎上。

陳西東上午沒去上班，在臥室裏開著電腦辦公，一邊守著唐豆豆。

豆豆上午十點多就行了，蔫蔫的喊了聲陳叔叔。

陳西東起身走過去，摸他的額頭，無奈道：“睡醒了嗎？”

唐豆豆茫然無知，“哦，醒了。”

陳西東輕敲他的額頭，道：“你看看叔叔我的眼圈，多黑啊。都可以當熊貓了。”

唐豆豆情緒不高，也不看他，悶悶道：“哦。”

陳西東哭笑不得，笑罵一句“不孝子”。

唐豆豆一知半解，也沒去追問。

明天就是豆豆和果果的生日，陳家整座宅子也緊急進入最後一天的布置，除了吃飯時間，幾乎每一個下人都在忙碌的掛彩帶，做食物。沒一人都很忙碌。除了陳西東和唐豆豆。

唐豆豆垂著小腦袋看創面，呆頭呆腦的和他以前的性格差了許多。

陳西東心裏突然浮上一種怪異的感覺，他猛地將豆豆抱起來扛到肩上。

唐豆豆呆了一秒，隨即尖叫。

陳西東穩穩的馱著他，伸出右手拍他的小屁股，皺眉：“再亂動就摔下去了。”

唐豆豆嗚嗚嗚的叫，大喊“幹啥呀幹啥呀”。

陳西東扛著他去浴室，將孩子放下來，擰開水龍頭，道：“自己刷牙，洗臉，然後去衣櫃的右邊把自己的衣服找出來，自己穿。我給你十五分鐘哦，如果那時候你沒準備好，我就不帶你去找你爸爸了。”

唐豆豆呆呼呼的站在水池前，楞了兩秒又尖叫，呀呀呀的喊著“叔叔好棒，我好愛你”，亂起八糟的誇讚起來。

陳西東松了一口氣，覺得以前的唐豆豆雖然頑劣，卻也真性情，快樂的很。而現在，小孩子乖巧，懂事，甚至很少哭鬧，他卻覺得不舒服，他不希望他的孩子這樣度過以後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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